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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宫女宦 第17节

    ??酒楼前里三层,外三层,围满了看客。

    ??容语拨开人群迈入堂内,里头聚着数位精心装扮的女子,其中一人与许鹤仪眉眼有些相似,许鹤仪生得硬朗,而这份硬朗到了许松枝身上,化为一股英气,再配上她典雅和煦的笑容,便是恰到好处的温婉端庄。

    ??居中一位女子坐在圈椅里执帕抹泪,她眉间一点朱砂痣,眉眼狭长波光流转,竟透着几分妩媚风流,当是那位明满京城的林家大小姐林疏。

    ??二人身侧还有一位姑娘,神色肃穆,不苟言笑,容语不识。

    ??她先迈去与三人行了礼,许松枝率先认出容语,连忙纳个福,“听闻公公与我兄长交好,还请公公上楼相劝两句,这门婚事在两家已过了明路,如今只差哥哥点头了。”

    ??林疏见了容语,连忙抹干眼泪行了礼,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,“给公公请安,不成想让公公瞧笑话了。”举止神态竟是十分大方。

    ??容语颔首,目光在最后那位身上落了落,许松枝心领神会,连忙介绍,“容公公,这位便是周家二小姐,小字如沁。”

    ??容语微微露出几分讶色,“原来是周姑娘,失敬。”面前这位,不出意外,当是她未来的主母。

    ??周如沁对容语倒是神色淡淡的,只福了福身,便不再多言。

    ??容语上到二楼,这才发现,二楼不仅有许鹤仪,还有一人,确切地说,是一群人。

    ??许鹤仪被十几名舞女逼到窗边角落里,那些舞女个个婀娜多姿,妩媚窈窕,使出浑身解数勾//引许鹤仪,许鹤仪铁骨铮铮,目不斜视。

    ??而在这群舞女身后,则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人。

    ??正是小王爷朱赟。

    ??原来真正让许鹤仪无法脱身的,是朱赟。

    ??许鹤仪看到容语如同看到救星,

    ??“卿言...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    ??容语从未见许鹤仪这般狼狈。

    ??想起小王爷曾说要治他,原来是这个法子。

    ??许鹤仪怕女人,尤其是婀娜妩媚的女人。

    ??“小王爷什么时候干起月老的行当?”容语背着手,慢悠悠往许鹤仪方向步去,

    ??朱赟手执玉扇,笑眯眯回,“可不是嘛,本王当月老当上了瘾,上回在宫中给公公寻了一门好妻,如今又想成全鹤仪与林姑娘。”

    ??容语眼底闪过一抹寒色,旋即换了一副笑颜,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,拾起酒盏,“也对,在下便敬小王爷一杯谢媒酒!”

    ??“好说,好说!”小王爷与她对饮一杯。

    ??小王爷喝完那杯酒,忽然拔高嗓音,“林姑娘,你上来,让他来选,看他是愿意被这些舞女纠缠,还是好好跟你过日子....”

    ??许鹤仪气得扑过来,捂住了他的嘴,“你闭嘴!”

    ??“凭什么?”小王爷把头一撇,躲开他的钳制,双手抓住许鹤仪的胳膊,将他扭按在地。

    ??二人厮打在一处。

    ??容语一面喝酒,一面看热闹。小王爷身旁两名小厮想是见惯了这般场面,也熟视无睹。

    ??半晌过后,二人终于累极,商量着松开了手,纷纷瘫坐在地。

    ??小王爷嘴角被许鹤仪揪出一条血痕,他摸了摸,痛得嘶声,“许鹤仪,本王今日包了这红鹤楼,你要么与林疏姑娘定亲,要么就在这楼里歇一宿。”

    ??许鹤仪气红了眼,顾不上额头的淤肿,径直跳了起来,

    ??“朱赟,你好大的胆子,本官可是六品监察御史,岂能狎妓?你做出这等下作之事,本官一定去陛下面前参你。”

    ??“去啊!”小王爷有恃无恐摊开手,扶着旁边的桌椅,慢吞吞坐了下来,

    ??“恐怕你的奏本还没进司礼监,就被你爹拦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??容语押了一口酒,慢慢接话,“小王爷这话是唬人,许大人的折子不需要通过内阁,径直送去通政司,通政司自会交给司礼监,呈于圣上。”

    ??小王爷笑意越深,“堂堂内阁首辅,不至于拦不住一本奏折。”

    ??容语闻言顿觉牙疼,望许鹤仪道,

    ??“你与你爹关系差到这个地步?”

    ??许鹤仪绷着脸不吭声。

    ??小王爷笑道,“哪里,许大人若是晓得我逼着许铁头在这红鹤楼歇了一宿,怕是次日还得送几箱谢礼入我端王府。”

    ??容语明白了,许鹤仪年纪不小,许昱该是盼着儿子成亲。

    ??这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??容语正踟蹰着,耳郭微动,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,隐约有刀剑铁甲的铿锵声传来。

    ??她脸色微微一凝,看了朱赟一眼。

    ??朱赟一双桃花眼,笑眯眯地落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??“容公公,本王这个人呢,结交朋友的方式比较特别,若是你二人今日在这红鹤楼里歇一晚,算是与我朱某志同道合,如此一来,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,容公公好不容易出趟宫,也该好好尝尝女人的滋味。”

    ??容语将酒盏缓缓一放,看着他,“小王爷此举意欲何为?难道就是为了看我二人的笑话?”

    ??许鹤仪闪身至窗台往下一瞅,脸色顿时一变,

    ??“卿言,不好,红鹤楼底下围满了官兵。”

    ??容语顿觉头疼,看来有人打算借朱赟之手,将她和许鹤仪拦在红鹤楼。

    ??采选马上开始,四皇子那边还等着她呢。

    ??得想个法子脱身。

    ??少顷,那些舞女迅速分散至各处,两人堵在楼梯口,四人倚窗卖笑,拦住他们的逃路,余下诸人丢开披纱,顶着白花花的/胸/脯朝二人扑来。

    ??“许公子...”

    ??“容公公....”

    ??许鹤仪哪里见过这等场面,堂堂首辅公子就这般直挺挺立在堂中,脸色僵硬如泥胎,

    ??“别过来!”

    ??姑娘们见惯了这等场面,反而越发来了兴致,多少男人刚踏入青楼,都摆出一副自重自爱的姿态,待一夜春宵,便是醉生梦死,再也拔不出来。

    ??容语四下扫了一眼,这间阁楼正中是楼梯口,四面皆有窗台,倘若当真拼功夫,她可以轻而易举拧着许鹤仪离开,只是到了楼下还得与兵马司的人纠缠,耗时耗力。

    ??必须智取。

    ??她退至一高几,将迎面扭来的一姑娘给拂开,探手往前一抓,将人群中的许鹤仪给扯了过来。

    ??“许兄,你出门怎么不带护卫?”

    ??许鹤仪拽紧了衣裳,一张俊脸憋得通红,躲在容语身后的死角吁气,“我爹把人撤走了。”

    ??容语皱眉,一面用高几挥退扑来的女子,一面问,“许兄,咱能商量一件事?”

    ??“何事?”

    ??“这爹,咱能不得罪便不得罪,成么?”

    ??许鹤仪脸颊的羞恼褪去,面色铁青,“不成,他伙同朱赟算计我,想让我娶那林疏,只要我活着出这红鹤楼,明日定参他!”

    ??容语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??她面上与许鹤仪闲聊,余光却注意着朱赟的动静,朱赟身边的两名小厮紧盯着她,该是在试探她的身手。

    ??容语抬手,握住一位姑娘的胳膊,将她往朱赟的方向一扔,顺手塞一样东西给许鹤仪,飞快在许鹤仪耳边吩咐几句。

    ??许鹤仪心领神会,迅速将容语塞给他的东西,往前一撒。

    ??最先扑来的五位姑娘被胡椒粉熏得眼冒金星,叠叠往后仰去,叠罗汉一般,乌泱泱倒了一地。

    ??二人相继往左右窗口一奔,假意跳窗逃窜,两名小厮顾不上朱赟,一左一右连忙扑上。

    ??临至窗边,容语仿佛后面长眼睛似的,矮身躲过小厮探手一抓,灵动转身,将手里准备好的胡椒粉朝那小厮洒去,小厮立即回身一防,可惜容语带着力道,些许胡椒粉依然飘入他眼睛,他痛得哇哇直叫。

    ??容语趁乱迅速掠至朱赟身后,拧住他腰带,将他腰身勒紧。

    ??“‘擒贼先擒王’这一招,端王没教你么?小王爷,你最好别动,否则我扯下你的腰带,将你扔下窗去,今后你就别想做人了!”

    ??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瞬间,等朱赟反应过来,他已经被容语挟制。

    ??他脊背绷直,怒火串至脑门,咬牙切齿道,“容语,挟持王府世子是什么罪名,你担得起吗?”

    ??容语轻轻拨了拨他手中的玉扇,“小王爷严重了,你我许公子三人一起在红鹤楼喝酒,小王爷不胜酒力,在下搀小王爷出门。”

    ??容语将他往前一推,语气一沉,“走,送我和许鹤仪出去。”

    ??片刻后,三人一道下来厅堂。

    ??许松枝与周如沁不知去向,独独留下林疏在下面等着,林疏瞧见许鹤仪,瞬间红了眼眶,立马迎了上去,可惜许鹤仪早防着她,一溜烟跑了,林疏轻车熟路地提着裙子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??红鹤楼前的人群被二人冲开了一条道。

    ??容语拧着小王爷的腰带,一步一步走出兵马司的包围圈。

    ??到了外围,小王爷身子僵硬,怎么都不肯挪脚,“容语,你现在可以放开本王了吧?”

    ??容语四下扫了一眼,确定自己可以安全撤退,方才松手。

    ??她松开的毫无预兆,小王爷一时还未反应过来,他今日穿得一身织锦飞鱼曳撒,腰间的系带不小心滑落,他没防住,风呼啦啦掀起他的曳撒,飘飘荡荡的裙褶瞬间往上将他脸给裹住,他那中裤也悄无声息脱落,唯剩一条亵裤孤零零裹住他下身。

    ??朱赟这辈子都不曾吃这么大个亏,他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,盯着勤务楼的方向,从肺腑深处发出咆哮,

    ??“传我的命令,将王府十八罗汉调来,我今日不扒了他的裤子,我就不姓朱!”

    ??第13章

    ??容语和许鹤仪赶到勤务楼时,采选刚刚开始。

    ??采选设在勤务楼三楼厅堂,几位皇子为了热闹,干脆将屏风珠帘撤掉,聚在正中最大一间雅间。

    ??如何采选,朝中曾争论不休,此事牵扯甚广,诸方博弈。有些宦官人家不想让女儿参选,有些挤破头想傍上两位最有前途的皇子,皇帝担心四皇子备靠军方,心存忌惮,却又不能任由五皇子打压四皇子一派的势力,思来想去最后认可了谢堰的法子。

    ??所有五品以上府邸的姑娘一应参选,分琴棋书画等六艺比试,请京中有名望的女师和宗室公主郡主当评审,最后抉出高下,魁首给嫡皇子为妃,其次给五皇子为妃,余下再由宗室相看,或听凭各自嫁娶。

    ??这个法子,几乎平衡了各方矛盾,被最终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??那些不乐意参选的姑娘,近半月忙着定亲,是以近来京中的媒婆成了最热俏之所在。

    ??“谢堰这法子,听着是帮陛下解忧,其实是帮他自个儿!”